回乡偶拾:到家

Alex Ning发布

四月九日,中国内地的天气已经非常热了。深圳白天的温度更是快三十度。这是多伦多夏天最热的气温。

不到两点就醒了,觉得还早,但又睡不着,干脆不睡了。起床煮了咖啡,洗了澡,然后收拾东西。今天要乘坐海航回郑州。本来想先写日记,但想着飞机上不能上网,今天也许就没有时间学法语了,于是就拿出手机,跟着Duolingo学了三课。这是连续第二十二天学习了。学完我自我鼓励道,白胡子老头,你坚持的不错嘛。

昨晚跟大厅里负责摆渡车的小伙子约好四点二十出发去机场。酒店的餐厅四点半才开门,所以吃不上酒店的早饭了。四点十分下楼,退房很快,班车司机也按时到达,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。班车上就我一人。一路无话,但快到机场航站楼时,司机突然开始和我聊天,问我是不是从国外回来,哪个国家等等。他是湖北人,我说国内发展挺快。他不以为然,说要看怎么看,老百姓的生活没什么改进。

办理登机的柜台前人不多。我前面一个年轻女子和一对老夫妇。老夫妇应该是她的父母 。似乎他们的行李超重了。年轻女子把行李箱打开,搞得地上一片凌乱,她狼狈地调整着行李的重量。看来这个队会比较慢,于是我改到另一队。这一队,一对中年夫妇正在办理登机。那女的 对着航司服务台大声埋怨,后边另一个中年妇女也应和着。听着好像是埋怨行李托运太贵了,说别的航司都是40公斤,为什么这个航班是20公斤等等。又说,超20公斤,按重量付行李费。又有一个乘客加入抱怨,说手提行李箱也要交钱等等。我对那对中年夫妇解释说,现在航空公司学习国外,一个公司两种航班,一个正常班机,一个廉价航空。这个想必是海航的廉价航线。等到我Check In一样要多付行李费。我没有特别心疼,毕竟已经花了这么多精力,就在家门口了,随他去吧。回程就不能坐飞机来深圳了,还是坐高铁比较舒服。

行李花了我432,比机票的一半还贵,看来下次带了行李,就不要坐廉价航空为好,特别是国内的。进入机场过程非常顺利,安检比加拿大和韩国快的多。登机口76,五点十分就开始排队登机了。不想排队,于是就跑到队伍外边等。此时多伦多的好友科里打来微信电话,惊喜地告诉我说他女儿Kelly会走路啦。通过手机小小的视频,我看到小姑娘摇摇晃晃的走着扑向科里的怀里,非常可爱。记得Kally刚出生时,我对科里感叹说,自己老了,孩子都成年了。科里说,不如认了Kelly做了干女儿吧,你就会觉得年轻些,于是就非正式的认了个小小的干女儿。放下电话,脑海里还是Kally蹒跚学步的样子,笑意不经意地挂在了嘴角。不知为何,我突然想着这次回乡的目的是给俺妈和俺爹合葬,悲从中来,不禁收起了笑容。但又转念一想,这就是生命的延续,我们芸芸众生应该做到是不悲不喜不惊。道理都懂,但又谈何容易。

临上飞机,感到有点饿,想着廉价飞机上不会提供食物,于是买了一包花生米和一包泡椒鸡爪。没想到飞机上连水也不提供。上了飞机,任何东西都要钱不算,还一直推销一些商品,成了绿皮火车了。空姐推着小车边走边费劲吆喝,但全飞机的人没有一个人买,空姐显得落寞和无聊。我心里莞尔一笑,这廉价飞机上大约都是像我一样“廉价“的乘客吧。

我的位置靠窗,快到郑州,看到窗外的大地平整的像是一块地毯,绿色的小方块之间夹着着一些村落或是乡镇,还有些蜿蜒的河流穿行而过。飞机往前飞,太阳则往后移,有时会突然有一束光从那些河面上反射过来,又嗖的一下飘过,让人想到成语“白驹过隙”。那光也许就是一匹白马,她飞得太快,以至于人类的眼睛捕捉不到她的身影。那时光之马成了一束刺眼的白烟,傲然飘逝,留下刚刚学会思考的愚蠢人类,留在原地怅然长叹。

到了郑州,走过长长的过道,到了机场出口,行李取得非常快。拉着行李,一出门就看到辉子向我招手。辉子是我国内的一个小兄弟,比我小十几岁。两人原来是生意来往,本不该结成朋友的。但因两人都是郑州土生土长,特别是又都爱喝上两口,一来二去就成了狐朋狗友。但说我们俩是酒肉朋友也不对,两人都爱玩户外,三观还怪一致。他的媳妇和我老婆特别能聊到一起,两家处的像亲戚一般。所以他开口闭口叫我哥,我也就应承了下来。

辉子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和一瓶水,笑着向我走来。辉子一贯以哥称呼我,但这次见了面,却没有喊哥,只是说,真精神。他帮我拉着大部分的行李,只留了一个手提行李给我拿着,引我到他的座驾。黑色的特斯拉,Model Y。我感叹一番,本来之前说好,车上说些工作安排的话题,可是一上车就聊起了特斯拉。其实我知道他买了特斯拉,但没有见过,这是我第二次坐这种时髦的电动汽车。没有特别的感受。辉子说电动车有劲儿,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。看我不信,他加快油门,果真提速非常之快。他提议一起吃早饭喝咖啡,我说不了,怕喝了咖啡就睡不着了,毕竟昨天晚上几乎整夜没有睡。我让他把我搁在62中小妹的一个闲置的房子里。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,不喝胡辣汤啦,我说不了,上飞机前吃些东西还不饿。辉子也没有坚持,在手机上搜索了62中的地址,直奔过去。找到了地方,是春晖教工小区X号楼一单元六楼西户。给小妹二妞打电话,她说还没到,但哥姐都在楼上。刚把行李卸下,就见二妞从家属院的大门方向走过来,两手提了些水果,看来是专门为我买的。其实因为得了糖尿病,我很少吃水果。三年没见,二妞还是没有变化,一身的不讲究,和小区里的大妈没有区别。哎,毕竟小妹不是当年我出国时的小妹。今年也有五十多了,外孙都快上小学了吧。

这是老式的家属楼,没有电梯。辉子坚持帮我把大箱子拎到六楼,我也没有阻止。进了门,看到一屋子的人。先是看到大姐,虽然已经六十多了,但算是姐妹几个里面比较讲究的吧。又见到哥,不知为何脸黑黑的,看起来有些憔悴,心想这也难怪,这半年,他生命里的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先后离世。二姐倒白白胖胖的,但眼袋却很多了一些。二姐身体一直不好。大妹没有来,她骨折了,上不了楼梯。辉子说,你们一家人先聊,他先撤了。大家对辉子感谢寒暄些许,辉子离开。于是兄弟姐妹几个人围在一起说话,主要谈论的还是母亲和父亲的合葬。七嘴八舌,最后落定在周六,也就是四月十五号来办。然后围绕着是不是请老家人和母亲的几个外甥儿过来,又是一番讨论。

吃完饭,兄弟姐妹一一散去,只留下我一人。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。小妹临走时说:“你最好住在客卧,主卧是咱妈去世前住嘞,怕你躺在上边想起咱妈,睡不好觉。”。于是我把行李一一挪到小卧室里。安顿好,出了小卧室来到客厅,感觉屋里安静的出奇。然后推门进了主卧,默默地立在床前。几个月来,俺妈就是躺在这里等着我来看她,但等啊等啊,最终没有等到我这个不孝之子。想到她和我视频时,临了总是言语不清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,我也总是说很快。直愣愣地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张普普通通的双人床,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干枯和布满皱纹的脸,苍老的有些变形。我双腿一软,跪在了床前。心里喃喃地说,妈,小州来晚了,然后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,想停都停不下来。

某天,跑到郑州二七纪念塔,我那个年代郑州的地标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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